我記憶中的家鄉是什么樣子的?
是鄉間總敞開著的大門和一棵自然蜿蜒、伸出院外的棗子樹。十月的陽光將老院和枝杈全部投影在地上,像一幅寧靜的田園油畫。忽然,一顆棗子從樹上逃了下來,掉在地上,圓滾滾地向院外跑去,不巧的是,它被小貓叼了起來,跑到屋子里的椅子下面把玩。椅子上是奶奶在悠閑地看著電視,爺爺在對面嘩啦啦地翻著報紙。
在家鄉,十月的田間是辛辣的,因為大家都在這個時候下田栽蒜。爺爺把著我的手,把布膠帶一圈一圈地纏到我的手上,然后讓我學著他的樣子蹲下來,找到一條犁溝,用右手的食指、中指和拇指掐住蒜頭,用力按在已經犁好的土地上。再把旁邊的土往按過的地方推一推,就繼續蹲著往前走,大概一扎的距離,接著栽下一顆蒜。就這樣,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畝地的邊緣,然后扭過頭繼續栽下一道犁溝。
看著手上黑不溜秋的膠帶,剛要起來歇一會,又因為雙腿傳來噼里啪啦的麻勁,一頭栽倒到地里。聞著滿身的蒜味兒,我心里早已叫苦不迭。
“我的乖孫兒,下田不好受吧?”這時候奶奶過來了,抓起我的手說:“先別干啦,去旁邊休息一會兒,喝點水。”
我剛要休息,可看到走過了三犁溝的爺爺沖著我笑,我的倔強勁一下子就冒了起來,扭過頭灰頭土臉地接著插蒜。
現在我使勁嗅嗅,仿佛還能聞到那時的蒜香,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。
我大了,家鄉小了;我到外地上大學了,家鄉離我遠了。我和家鄉的好多人坐上了離家的車,這列車從十年前駛來,奔向遠方,我看見地里插蒜的老鄉向我揮手,就好像風中搖曳的棗樹,直到消失在天際。
現在奶奶因為身體原因不能下田干活了,蒔弄著滿院的絲瓜和葡萄,偶爾做一些小手藝活。有時,我能陪著爺爺一起下田插蒜,可現在是我走過了三犁溝,而爺爺氣喘吁吁遠遠跟在我后面,這是我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爺爺老了。望著他佝僂的身影,復雜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蒜汁留到嘴里,辛辣香醇,十年來,家里堆滿了蒜,這也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嘗到蒜的本真味道,爺爺常說,大蒜可以驅邪扶正,其深意大抵如此吧。
與其說,在我模糊的記憶中拼湊出家鄉的樣子,不如說是家鄉的味道,那是飄過歲月、萃取芳華的遙遠的蒜香。 (指導教師 馮柏茗)
劉鵬德 長春信息技術職業學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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